狂暴警长,天才杀手,满城炮灰 ▍殷晓媛《祝融》
【三】
“警长,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但我们该怎么去理解?这个人会易容术?或者直接就能变身?我们要从警局改超自然现象研究所了吗?”
Louis对酒店负责人喊道,“你把住客名单和监控比对,查出这些人的信息。”他指着驼马镇的警员们:“去各楼层待命,等查明他们的房间号,就全部控制起来!”
到这充斥着暴力、危险和重重疑云的夜晚接近结束、东边露出云母色冷光的时候,Louis和Tim感到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Tim倒在了长椅上,恨不得就地昏睡过去;Louis则找来一把狙击枪,两眼通红复习上膛瞄准……
“他们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地区,因为不同的原因来到驼马镇,逗留时间也不一样,只是恰好昨晚都在希尔顿……排除伙同作案的可能。”
“我明白了!”Louis突然一拍膝盖。
“明白了……什么?”
“一般的查案思路是:如果凶手是A,那么其他人就是清白的;如果凶手被证明是B,那么A就洗脱了嫌疑……而你提到的是《东方快车谋杀案》的思维,凶手既是A,又是B,还是C、D、E……”
“可我刚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根本没有交集。”
“那么只能提出第四种可能。”
“什么可能?”
“凶手既是A,又不是A,既是B,又不是B……或者说,有时候是A,有时候是B。”
“警长,你吓到我了。什么意思?”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科学应该是可以解释的,比如这个人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瞬间操控别人,并不需要催眠等事先接触。但是,他有一个局限……”Louis的手指在空中画出几个不连续点,仿佛计时器打出的纸带,“就是每次只能操控一个人。当他对这个人的控制结束,这个人对他做过的事情一无所知,就像这些客人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急着赶去参加论坛或者欢天喜地准备去逛景点一样。”
“似乎只有这一种解释能说得通。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这个疯子尝到杀人和把警方耍得团团转的甜头,一定会越来越嚣张的。”
Louis低声说:“我们的惊慌失措正是他巴望看到的,所以,我们千万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说不定现在就有某个被他操控的人在暗处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向上头打个招呼,我们回冷杉镇去,你回去休息,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我来想办法。”
回到冷杉镇一周,虽然整个小镇的心都悬着,但暂时没有发生新的案件。警长带Joe去做了催眠,那晚发生的事情就像古董巫术书中被撕掉的一页:谁也不知道缺失的是什么,而这种焦虑和恐惧对于人的折磨已经是它自身用途的数倍——一切陷入泥淖动弹不得。被警长放了假的Tim,夜里也在网络和数据库中暗暗查阅一些资料:他很庆幸凶手很可能只是像他们推断的,只能以凡胎肉体为媒介实施他的行动,否则如果像天眼般无处不在,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按下的每一个键都可能触发一轮新的疯狂……
他的未婚妻——艺术家Flossie刚从威尼斯美术学院学成归来,准备找一处有历史建筑自己开画廊。整日笼罩着阴郁、尖锐哥特气息的冷杉镇自然不入她的法眼(实际上Tim从机场接她回家途中,经过那片悬铃木树林时,像被一筛子扬在车顶上的血色落叶发出鸟骨头的脆响、一群乌鸦俯冲下来抢夺着什么啄得落叶飞散,激起了她的某种不安),而附近符合这种奢华精致审美的建筑大多位于东南方向、邻海而居的香榧镇。Tim带着她在香榧镇街巷间穿梭,见到诸多阳台上种满鲜花的海滨庭院,但Flossie都觉得不甚满意。正当他们有些丧气,准备打道回府时,转过一个弯道,他们突然见到一座令人心神为之一振的东方庭院:这是一座抬梁式+硬山式封火山墙结构的建筑,仿佛一片飞地掩映在狭长的一带木棉群落间,大门虚掩着,两侧墙头遥遥相望的四幅巨型水磨青砖砖雕赫然映入眼帘,墀头、照壁、檐下、廊门……那精致的线条让从副驾驶上欢呼着飞奔下来的Flossie不禁伸手去触摸上面的仙鹤、石榴和杏花。“那叫挂线砖雕,没见过吧?”那是一个孩童稚气的声音,两人扭头一看,原来是个六七岁的男孩,穿着素白长衫,脖子上挂着如意云头花丝锁。
“可以进里面参观,木雕神龛、瑞兽灰塑、狼驹烈马……没错我只知道中文,房产经纪人天天拿翻译得乱七八糟的英文跟人讲,我都听不懂,怎么能卖出去呢?”
“怎么,这里是在挂牌出售吗?”
“你们没看到路边的标识?”
原来,一百四十多年前,在一次大饥荒中,一个家中屯粮被抢掠一空、还被暴徒殴打受伤的中国乡绅花光仅有的几个银元,搭上熟人的船,孤身来到香榧镇,靠丝绸生意发了迹,于是造了一座规模巨大、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并在这里开枝散叶,传承香火。他们一直以为在故国已举目无亲:可去年才发现,当年这位远渡异乡的乡绅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灾荒中活了下来,经过几代人,建立了一个市值上千亿元的商业帝国。但可惜的是这一分支的成员都不长寿,由于各种原因相继过世,直到最终只剩下一个人——年近七旬的集团董事长。他自知年事已高,希望海外的亲人能回国接手苦心经营起来的集团事业……
“这里叫‘釄芍楼’,主人是我舅爷。我带你们去见他。”穿过几大院落进到内院正房,低头进入檐下,却似乎进入另一洞天:这似乎是一条纵深长廊,两旁下沉式花池里、雾气缭绕着温室培育、却亭亭如醉的粉色和玫红色芍药,在米浆色的奇异光照中,它们丰腴而还未完全绽放的骨朵,微微颤抖着。走近才看清尽头堂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白胡子老者,手里挑着一支白玉烟嘴的旧式烟杆。但他端坐的、四面都是瀑布造景的位置,却是现代升降舞台结构。
“香榧镇的历史几乎和这个国家一样老,它是一座世外桃源,从未发生过刑事案件,不像冷杉镇,法外之徒甚嚣尘上,流氓奸商横行无忌。”明白两人来意后,老者慢悠悠吐出一句。
要是Louis在这里一定会当场发作,但Tim一心只想满足Flossie的夙愿,而这里正是绝佳的选项。于是他很客气地递上名片,并向他介绍自己才华横溢的未婚妻对于这里是多么合适的未来女主人。正当老者傲岸的举止似乎温和下来时,手机铃声响了,老者拿起月牙桌上镶了珐琅外壳的手机,一按旁边的鹤头,一道玻璃幕墙降下来,隔在了老头和他们之间。
“抱歉,我舅爷很重视隐私。不如我先带你们到花园里转转。”
“不用客气,我们自己走走,十分钟以后回来。”
当Tim和Flossie回到那里,看到的却是满地碎玻璃和歪倒在地的桌椅。
“不好!跟紧我!”Tim抽出枪,沿着那道足有二十米长的窄巷一路追过去,每经过一扇门就向内搜索,却不见人影。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向他们的车跑去——车门敞开着,已经完全变形,后座上躺着的,是血肉模糊的男孩的尸体。
“啊!!!”Flossie捂着脸尖叫起来。
Tim敏捷地往四周一扫,看到木棉林间似乎有动静,便抬手“砰”地开了一枪。
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永生难忘:不久之前刚和他们交谈过的、仙风道骨的老者,现在正从树后慢慢走出来,用一种鬣狗打量腐肉般的眼神乜着他们,狞笑两声。
“举起该死的手来!”Tim喊道,“别动,不然我开枪了!”
但他的话对老者只是耳旁风,他往左走了几步——那是一座天桥,他翻过栏杆,神情淡然地跳了下去!Tim两步追过去,只见他落在了一辆大货车前,当场粉身碎骨……
(待续)
作者简介:
殷晓媛:“百科诗派”创始人、智库型长诗作者、“泛性别主义”写作首倡者、中、日、英、法、德多语言写作者。中国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翻译协会会员。代表作有11000行长诗“前沿三部曲”、六万行结构主义长诗“风能玫瑰”等。出版有第四部个人诗集:《印象之内,物象之外》、《它们曾从卓尔金历中掠过》、《前沿三部曲》、《播云剂》(百科诗派创派10周年年鉴系列)及多部译著,最近一部为2018年8月纽约New Feral出版社出版的《成为一条河流》(Bill Wolak著),著作被美国、英国、德国、法国、俄罗斯、爱尔兰、新西兰等国一百余家国家图书馆、世界顶级名校图书馆和大使馆大规模收藏。主持“2018人工智能纸魔方”(六国语版)视觉设计+行为艺术项目,所发起“百科之友主题跨界创作工坊”创作出各类综合文本、摄影、绘画、装置、音乐、对联、朗诵、书法作品一百二十余件。曾授权其独家翻译诗歌的包括美国、瑞典、爱尔兰、英国、澳大利亚、西班牙、阿根廷、印度、日本、古巴、洪都拉斯、哥伦比亚、玻利维亚、厄瓜多尔等的50余位国际诗人。2018年独自游历全国名山大川,包括全程徒步登顶泰山。俄罗斯国家图书馆采编部部长T.V.彼得鲁先科将百科诗派著作誉为“横贯当代中国诗坛的百科诗学主义之强流”,多米尼加国家图书馆馆藏发展部部长Glennys Reyes Tapia则称之为“博大文化代表、书志编纂研究瑰宝”。
主要长诗作品:
前沿三部曲——Nephoreticulum (《云心枢》);Polysomnus (《多相睡眠》);Enneadimensionnalite (《九次元》)
风能玫瑰十六传奇——Iki of Bashō, Wabi of Muramasa (《武芭蕉,雌村正》);Seepraland (《锡璞拉群岛战纪》);Wind Quencher (《止风之心》) ;Hanoi Tower (《汉诺塔》);Turkana (《图尔卡纳》) ;la Byzantine(《拜占庭野心》);Doppelganger Duet(《自他体二重唱》);Lapland Blood-soaked(《血沃拉普兰》);The Space-timeOptimization Bureau(《时空优化署》); Disappearance into Atacama (《盐湖疑踪》);Twin Flames(《双生火焰》)。
殷晓媛2018年主要作品: